这些人虽然反对,可是看见对方势大。也多不说话。可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,还有一个杨可世,他却不管不顾什么,大声武气的在那里开口。
“直娘贼,既然动手了,就硬挺到底!已经和他们对上了,半途又缩回去,别人看了,只是一场笑话!你以为俺们半途缩回去了,别人就不记恨了?反而让对手看出咱们内囊虚弱出来!到时候下手对付俺们,更无忌惮!奶奶个熊,不如扛到底!俺瞧着,萧言倒比你们骨头硬!”
姚古坐在老种下首,一张脸铁青:“良刚,局面不是不同了么?朝廷两位天使,已经温言抚慰我等西军上下,现在燕地乱事汴梁心切,只要平定了这场乱事,岂不是俺们西军好大彩头?至于童宣帅,自己身上战败之罪还没有洗脱干净,哪里还能来对付俺们?”
杨可世大声冷笑:“姚相公,你这却是痴想!童贯是何等人,西军上下谁不清楚?没卵子的人最会记仇。俺们西军已经恶了他,就就是靠着掌握西军才有了枢密使的位置。只要他不倒下来,他必定要想法子再掌西军,到时候你看看是谁倒霉!至于汴梁那些大头巾,他们什么时候拿俺们武臣当人看了?用得着的时候哄你两句,用不着了还不是就跟扔一双破鞋一样!这般事情还少了?俺们在西面和西贼作战,照他们方略打了,结果败阵。他们换个地方做官,俺们却是一连串的将官掉脑袋!这帮大头巾,俺信不过!”
姚古拍案站起:“良刚,西军还是不是朝廷经制之军?你说这个话,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
杨可世也拍案而起:“姚相公,就因为西军是朝廷仅存能战经制之军,俺才说这个话!朝廷那帮人不珍惜俺们,俺们自己却要珍惜!当年辽国兴盛,大宋河北河东都有能战之师,几十万禁军也是精锐,才堪堪抵住了辽人。现在北面女真更是强悍,大宋也就剩下西军和萧宣赞那点军马了!要是西军给折腾干净,还有什么大宋!”
姚古怒极,指着杨可世鼻子大吼:“那你就跟着萧言一条道走到黑罢,他在外面弄事。天知道怎么冒出了一个真的耶律大石出来。他本来就是南归降臣,什么时候他突然全军背离大宋,也是说不准的事情,到时候我们西军和他捆在一起,到时候又是什么下场!”
杨可世毫不示弱:“有领的全是宋兵宋将,然后全军背离大宋的人么?朝廷这般对待萧宣赞,俺都替他心寒!姚相公,你口口声声朝廷天使,那些大头巾许你什么好处了?难道是取老种相公位置而代之?”
姚古脸顿时闪过一阵青气,左手按动佩剑绷簧,右手呛啷一声就拔出半截佩剑出来。刚才两人对吼,其他将领都渐渐住口。呆呆看着现在燕京城中仅次于老种的两员重将这般斗口。谁知道吵到后来居然要动兵刃了,一帮将领忙不迭的跳起来,拉住姚古:“姚相公,怎么也不至于此,杨大人也是有口无心!”
杨可世却半点也不怕姚古,按着自己佩剑:“此间事了,马上步下,俺们较量一场就是了!现在这里,还是老种相公做主,一切听老种相公吩咐行事就是!姚相公,你须漫不过老种相公去!”
几员将领又跳起来扯住杨可世,连声劝他:“杨大人,你也少说两句罢!姚相公是上官,军中也有阶级之分,你这般举动,不成一个道理!”
姚古在另外一头甩开了拉着他的将领,满脸铁青的朝着老种一抱拳行礼下去:“老种相公,良刚虽然满嘴胡吣,但是最后一句话还是有点道理。此间事,都是老种相公一言而决,俺们听老种相公您的将令!”
底下吵得沸反盈天,差点要动手打起来了,老种还是在那里闭目养神。一副浑若不觉的模样。这个时候听到姚古恨恨的话语,这才睁开眼睛,淡淡道:“吵完了?难道不要真的打上一场?闹散了倒是干净,不用某来操这个心思!”
老种一开口居然就是语气严厉,节堂当中诸将顿时噤若寒蝉,一个个都低下头来。连杨可世都老老实实的跪坐下去。只有姚古仍然不服气的昂着头。
老种按着几案,坐直身子。目光如冷电一般扫视堂中诸将。一瞬间锋锐毕露。可是这等锋芒,转瞬即逝。他又靠回坐榻,淡淡开口:“某已经发出奏报,加急送往汴梁。乱军势大,更有辽人重将耶律大石主持,西军无饷,军心散乱,难以出战。仓促行事,万一有挫,只恐不可收拾。乱军合围燕京在即,某等待罪与此。请朝廷速速设法,解此危局。要问某的决断是什么,就是这个。”
众将都是目瞪口呆。随着岁数渐老,老种驭下,已经不甚严厉。什么事情大多是和诸将商量着办。就算是决定和萧言一起行事,也是先说服了姚古,再知照诸将。这次却是什么多余话语都没有,直截了当的做出了决断!
这下连正式奏报都发到朝廷那里去了,大家还有什么说的?当下就听见节堂之内,姚古重重哼了一声,甲叶之声响亮,竟然脚步重重的自顾自去了。其他诸将也觉得无趣,纷纷起身向老种行礼,各自退了下去。杨可世也要起身告辞,一直闭着眼睛的老种却突然开口:“良刚,你暂且留步。”
杨可世一怔,停住脚步:“老种相公,还有什么吩咐?”
老种在坐榻之上,用力要起身。杨可世忙不迭的赶上前去,将他搀扶起来。老种在他扶持下缓缓活动腿脚,半晌之后才对杨可世苦笑一声:“人不能不服老啊............”
杨可世嘿了一声:“老种相公,就是俺们,不也有这么一天?”
老种笑笑:“良刚,你就是不会说话。不然以你的功绩资历,只怕也要被人称作相公了。”
他在杨可世搀扶下缓缓走动,直到堂前。不得老种号令,其他人等不敢上前。节堂之前阶下,空空荡荡,安安静静。老种定定的看着檐前滴水,突然低声问道:“良刚,你知道某为什么如此决断么?你又觉得,希晏他当真想取某而代之么?”
杨可世立刻摇头:“姚相公忠心是不用问的,怎么也不会背叛老种相公您。至于老种相公为何如此决断,俺想无非也就是一条道走到黑而已,总不能半路退缩罢。”
老种微笑摇头:“要是真能这么简单去应对此事,那倒是轻松了............端孺他现在的想法,也不算错。而老头子也许是实在太老了,这世事经历太多,虽然筋骨已经衰颓到了再难复振的地步,可是有些事情,总比你们这些青壮,看得远一些哦,也想得深一些............”
杨可世心里面嘀咕,人岁数大了,也不见得就是想得就该比人深远,还有一句话叫做老糊涂呢,谁象你老种相公,岁数越大,人越成了精也似。镇边二十年的童贯童宣帅,内有官家宠信,外接宰相支持,下面还有刘延庆和王禀等人投靠支撑。这次都看来要给你老种相公拉下马来了。
杨可世在想什么,老种再精明也是猜不到的。他自顾自的淡淡说下去:“让大家将心里面话都说出来也好,就可以看出,西军将来,能指望谁,又不能指望谁了............”
这句话一出,杨可世大惊。他虽然和姚古争得厉害,但是大家都是一个团体的。该对外的时候绝对是一致对外。老种话语中似乎都姚古有猜忌之意,这如何让杨可世接手得了?西军现在就是抱团才能求存,哪里经得住老种和姚古之间的互相猜疑?
他还未曾开口解决,老种就抬手制止他说下去。老种眯着眼睛看着杨可世笑道:“你以为某疑端孺什么了?端孺对西军,对老头子我忠心耿耿,这是不用说的。但是老头子想看的,是将来谁能支撑这个西军!端孺作为,在承平之日,那是一点错处都没有。自全实力为先,尽力少让西军元气受到损耗,什么事情都要尽量占便宜不要吃亏,和其他领兵势力尽量不要发生太深的瓜葛,省得朝廷猜忌............端孺在编练军马,调集粮饷,束伍管军上面,也有他的天分在............
............可是将来日子,不是这种承平手段就能应对的。将来必然有连场战事,等着西军去打!若是不能战,西军如何能在将来求存?要在连场大战当中生存下来,一则现在要尽量保全实力,二则要有得力统帅。和萧言联手对抗朝廷,就是为了保全实力。而得力统帅却难,老头子若是年轻二十岁,那就当仁不让。现在老头子已经是今日不知明日的事情,某那兄弟又是性情急躁,威风自用之人,端孺承平才也,老头子去后,这西军到底交给谁才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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